Miss T

擁有的都是僥倖,失去的都是人生。

161215 深圳生活筆記#1

早晨拉開陽台門,只覺不是很冷,於是穿著簡單的出門了,背著跨包走到地鐵的時候42分,前班車才剛走,我呼了一口氣,隱隱有些煩躁的擔憂會遲到。

到深圳還差10天要五個月了,上班的交通方式從一小時三班、常塞車的公車,到現在10分鐘可以到公司附近的地鐵,看似普通但變化是巨大的,首先是起床的時間比之前晚了一小時,再來打卡時間算穩定(的踩線),然後是,觸景傷情的狀況少了,不太會突然的流淚。

上班的時候依然是各種沉悶,不過現在我會偶爾和同事們聊些不著邊際的話,不多說自己,因為聊不到一塊,但默默地觀察他們,發覺私底下而論,即便我再不能理解,也不能否認他們有一套自己的生活邏輯。

就先拿和我同辦公室的同事來說吧,給他個代號叫竹大哥。

竹大哥並不像竹,不很高、也不瘦,看得出來年輕的時候是有在運動的人,有菸癮,一天要去呼吸個三四次,年齡大約是30左右,有個很帥的兒子,眉宇之間和他有點相似,但孩子更多的是像母親,偏白。

竹大哥很寵他的兒子,時常看他站在窗邊看著附近的幼兒園,手指間夾著一抹淡藍色的煙在陽光照射下幾近霧白。

「你在幹嘛?」我洗完手,甩著冰冷的水珠,迫不及待地把手指藏進袖裡,深圳的冬日很亮、卻沒什麼熱度,「站窗邊不冷嗎?」

我邊說邊走過他,離開前回頭看他一眼,竹大哥正偏頭看著我。

「我想我兒子了。」

他說完,回過頭去又望著那個幼兒園,然後把菸湊近嘴邊,深深吸了一口,吐出的煙霧是霧白色的,帶著他的生命消逝在低溫的城市裡。

我時常想,那些抽菸的人,對著孩子說愛的時候,會不會有種心虛的感覺?

今天他收了一個快遞包,很是神祕的要我猜。

前幾天我才給他看了一個Facebook上Pie Face的玩具影片,「玩具。」我懶懶地回答,剛睡完午覺起來還有點困倦。

「答對了!我買這個才十幾塊錢...」他迫不及待的拿起美工刀拆開很醜的牛皮紙盒,露出裡面彩色的玩具包裝,「我在亞馬遜看這個要幾百塊。」頓了頓,「我很捨得給我兒子買玩具的,不過還是要挑嘛!」

語氣裡的洋洋得意表露無遺,我以後也會這樣嗎?我想著,以前媽跟爹買玩具給我的時候,也都是這樣嗎?

玩具的零件很少,我和他一起討論玩具該怎麼組裝,怎麼玩,討論如果不用鮮奶油,能用什麼來砸臉。

「買鮮奶油是最好的,我想不出別的了。」我說,看見他臉上閃過一絲猶豫。

「我再想想吧,也許麵粉也行。」竹大哥邊說邊收拾零件,我不意外他的回答,坐回位子上不再說話。

再說下去,又要提到個人薪資和家庭生計的尷尬問題了。

一下午無話,直到18:06分的時候他問我,「吃飯嗎?」

「不了,」我盯著螢幕上的AI和Excle,覺得眼睛很痠澀,手卻僵硬的連揉眼睛都做不到,只能麻木的點著滑鼠操作複製貼上的動作,「你走吧,掰掰。」

每次下班他都是最準時走的,曾經他說過,「這是我的堅持,準時上下班,其他上班時間你要怎麼搞,我都無所謂。」這裡的你,說的是老闆,還有她兩個姪女。

我看著他走出辦公室,關燈、關音樂,直到整層8樓就剩我這一間還亮著燈。

直到19:30我終於把煩人的合格證這東西弄好了(到底為什麼會AI就要弄這些?)(可以趕快聘個文員嗎?)(或者招個實習生?),包著圍巾下班,走往地鐵站,一出電梯就感受到寒冷的夜風,忍不住一陣顫抖。

「今天太TM冷了,我穿得又有點薄現在在發抖...」我給閨密群組裡發語音訊息,拿著手機的手指一陣陣的抖,心裡擔心的猜等下會不會就把手機給摔了,這可是IPhone啊,買來都還沒摔到過可不要打破紀錄了。

『逼逼逼』一台電動車擦著我而過,後座的人一伸手勾到了我的圍巾,我踉蹌幾步,聽見孩子驚慌的啊了一聲,騎車的爸爸叼著菸,沒轉頭的說著,「娃,你接著說呢,老師說啥了?」

要是今天這孩子勾到的是其他甩不了的東西,被勾下車了,這位爸爸你會發現嗎?

我把圍巾繞到脖子上遮住口鼻,不讓它繼續亂飄,要是真有小孩因為我而掉下車,我可賠不起。

到地鐵的時候已經過了人潮高峰期,車廂空曠的讓我不太習慣,能站的空位太多,但我依然習慣站在門邊,因為公司和家之間就兩站,像彈珠台上的三角形,提示音響兩次就回到終點。

車程裡我低頭看著《八月未央》的電子書,即便是換程的時候,因為人少,我緩慢的走也不會干擾到人。安琪寶貝的每篇背景都在上海,主角都像是同樣的人,結局也都是無解的分離,每篇都看著讓人唏噓不已,也讓我覺得有點膩味,那樣荒蕪的女主角,不受規則拘束,荒涼的身影卻強橫的侵蝕進男主角的生命裡,留下不能抹去、只能假裝遺忘的痕跡,現實生活裡,多半都是反過來的吧?至少在我的生活是這樣的。

走在往家門前地鐵口的地下道時,餘光瞥見一旁有個小孩蹦跳的身影。

「王偉蕭!」戴著耳機還是能隱約聽見背後母親的呼喚,小孩很是調皮地繼續往前跑,小小的身影消失在轉角的地方,不一會兒又往回衝。

「王偉蕭!」他媽媽又喊著,我站上手扶梯,他媽媽跟著我後面上了手扶梯,繼續回頭喊:「王偉蕭你快上來呀!媽媽在這裡!王偉蕭!」

一個女子快步踩著階梯經過我,是這位不斷呼喚孩子的王媽媽。

我看著她跑到階梯的頂端,對著還在地下道的孩子不斷地喊:「媽媽在這裡啊!你快上來啊!媽媽在這!王偉蕭!」

也許曾經,諾亞方舟上面也上演過這幕,隔著生死一線的滔滔洪水,被幸運選上的生物只能看著至親消逝,聲嘶力竭地喊著他們的名字卻徒勞無功;這位王媽媽和孩子也隔著一個屏障:大概有50階的階梯,媽媽在上頭喊得聲嘶力竭,孩子在底下跑的不亦樂乎,確實和純真的孩子溝通是很累的,但寧可像個有問題的人一樣站在外頭尖聲叫喊,命令一個就是不會聽你話的小孩,也不願走下去牽著他離開地鐵,也是令人匪夷所思。

我像水袖一般甩著垂下的圍巾,踩著人行道上不知是哪裡碎裂的玻璃渣回到小區,小區中庭沒什麼照明,只有各棟樓一盞大門燈,車道昏暗的讓人只看的清大約的輪廓,即使我戴了眼鏡,所見畫面依然像畫值很低的影像,顆粒粗糙的讓人不忍直視。

但即便看不清楚,我依然可以看見一個走路搖搖晃晃的孩子,邊喊著媽媽邊朝我走過來,後面跟著他的爸爸。

這到底都些什麼畫風?你沒發覺自己孩子喊錯人了嗎?

我側身一閃,避開要抱住我的小孩,因為距離近了,我可以看見他疑惑地微張著嘴,抬頭看我的眼神裡帶著茫然,不曉得這年紀的孩子視力如何,不過會面露茫然應該就是知道自己認錯了吧。

「媽媽?」孩子轉頭看著他爸,我繼續往最後一棟樓走去,不想回頭看這些奇葩的父母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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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不太會寫日記,不過寫小說的能力應該還是保有一點點基本水平。

所以也許,用類似寫小說的方式記錄生活,會好一點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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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是隨筆,不用太計較結尾是否有邏輯性,每天的生活哪有什麼結束,都是下一段的開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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